没有归处(2 / 3)
家里了。来来来,吃过饭了没呀?”
她抿唇,笑容温和,“吃过了,谢谢。是我叨扰你们。”
她跟着慧玲身后,一边默不作声地观察起她。
与她见过的大部分家长还是蛮相似的。衣着简约随性,不追求品牌造型,只求舒适;头发松松绑在后脑勺上,脸上的皱纹虽不深,但沟壑明显,能从中窥出斑驳岁月;双手粗糙而干枯,比起脸上的皮肤都要更为暗沉,与年龄明显不符,显出一派操劳模样。
唐言章有了大概的判断。
“唐老师,你坐吧,喝些什么?”
“不用麻烦。请问怎么称呼?”
“喊玲姐就好。”她端来两个杯盏,添了些茶水,扫了眼端坐在一旁的唐言章,“不介意吧,老师?”
唐言章摇摇头,双手交迭搁在腿上,脊背挺直。
“玲姐。”她点头,“我们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。”
“哎,是啊,那是我头一次替珩珩开家长会,每个老师我都认得,可认真了。”
唐言章眼睑微抬,斟酌用词,“……我可以冒昧问一下,您与洛珩是什么关系吗?”
其实唐言章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答案。
“哦…哎,算起来,我应该是她的乳母。珩珩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带她了,那时候我也还年轻,本来只是去她们谢家帮一把手,一来二去的,就做她阿母了。”
“谢家?”
“珩珩她命不太好,出生的时候爸妈都不在,也没别的亲戚要她,就谢公把她留在身边了。哦,谢公就是她外祖父。”
提起往事,对面上了年纪的女人明显有些低落,连带着语气都变得缓慢。
唐言章也因她的话语而感到燥密的痛楚。
“她…从小就没有家人吗?”
“是啊,是啊…其实一开始我有想过,反正都没有亲人在身边了,为啥不干脆姓谢得了,反正那个爹也烂得很。”慧玲叹气,“后来我才知道,是谢公不想要珩珩跟他们姓。”
似是二十多年来的生活终于有了宣泄口,又或是她终于遇见一个愿意倾听洛珩过往的人。面前叹息着的女人打开了话匣子,因惋惜而皱得更深的尾纹明显。
“珩珩真的很可怜。没爹没娘的,想亲近我吧,又被她祖父凶。一年到头除了读那些书,好像也没啥别的事儿干了。小的时候,同龄的孩子在小区玩儿,跑啊笑啊的,她就坐在阳台吹风,养花,上课…啥也不说。每次看她,我都想掉眼泪。”
慧玲伸出手,五指并拢,往自己眼睛里扇去一些风,企图将自己一瞬袒露的亲情压回去。
“哎,我也想和她亲近点,我一直把珩珩当自己女儿的。但我…你也知道,我们这种阿姨,哪能越过规矩去亲近孩子啊。”
“…不会的,玲姐。”唐言章随着她的声音一同变得哽咽,“你是她的家人。”
“是啊……珩珩是个好孩子……”慧玲倏忽掉下眼泪,“几年前,谢公走了,她一个人处理完手续后就把房子卖了,拿到的钱她也不要,说全给我。我说我不要,我不要,你留着自个儿好好过,她就让我把钱都捐了。我拗不过她,那些钱,我顺着她的意思全捐出去了。”
唐言章垂眸,死死按压住发酸的眼角。鼻腔因强忍的泪意而变得闷堵,她张开口,身躯因过度呼吸而上下起伏。
“她一点都没有留吗……”唐言章喃喃,“那她现在……”
“她连亲生父母给的钱都没有留,全捐出去了。”
提起那两个人,原本憔悴惋惜的妇人顿时眉头紧拧,叹息变成了诘责。
“那两个人真该死啊…!该死啊!”
慧玲痛泣,手一下下抚在胸口,声音哽咽:“珩珩还那么小,怎么舍得把她遗弃的,遗弃了一次还不够,还要再丢一次……真是畜生啊。”
唐言章唇色发白,手里的茶水因颤抖而溅在她腕骨:“遗弃?她还被遗弃过吗?”
“是啊,那年她才五岁吧…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公园里。要不是我怎么都等不到孩子回来,打他们电话也打不通,我是真不敢相信他们干得出这种事啊。”慧玲摇摇头。
“我找了好久好久,小区附近的地方我都找过了…老天爷啊,大晚上的,那么小的孩子缩在那么那么冷的石凳上,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了。抱起她的时候,她还冷得浑身发抖,一边哭一边喊。你说…亲生父母都不要孩子,为什么要生下来啊…哎,我多希望她那会儿还小,什么都不懂。”
“……是哪个公园?”唐言章忽然失态,颤抖着开口打断。
“喔…就是以前的老城区边,很偏的,好像已经倒闭很久了。”慧玲仰头思索了下,“我也是听说,那一带就一个大公园,门口有售票厅,因为以前里面还有点儿童设施要收费。”
她没有注意到眼前年长女人顿时惨淡枯死到几欲落泪的眼眶。焦距支离破碎,连带着原本挺拔的脊背都痛苦地弯折起来,只凭着最后一点理智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失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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